
那年是一九八八年典丰投资,我叫刘卫国,正在读高二。
我这人,长得黑黑瘦瘦,家里条件在咱那片儿算是“困难户”。我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一年到头土里刨食,能供我上高中,已经是勒紧了裤腰带。
在学校里,我就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学生。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褂子,裤腿上还带着俩补丁。我性子也闷,不爱说话,课间休息别的男同学都在追跑打闹,我就坐在座位上啃书本。我心里明镜儿似的,我唯一的出路,就是考上大学,跳出这农门。
可我这样的“闷葫芦”,心里也藏着个秘密。我……我偷偷喜欢咱班的班花,苏晓红。
01
苏晓红是咱班的文艺委员,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。大眼睛,双眼皮,一笑起来俩酒窝,辫子又粗又长,走路都带着一阵香风。她爹是镇上中学的校长,她妈是供销社的主任,正儿八经的干部家庭。
展开剩余92%她就像是白天鹅,我呢?我就是那个“癞蛤蟆”。
我只敢在自习课上,借着写作业的由头,偷偷从后排看她的背影。她那件粉色的的确良衬衫,在我眼里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。
我以为我这心思藏得挺好,可我们那个年纪的半大小子,心里哪藏得住事儿啊。
02
那天是五四青年节,学校搞文艺汇演。苏晓红在台上领着她们几个女同学跳舞,那身段,那舞姿,把台下我们这些男生的魂儿都勾走了。
晚上回到宿舍,同寝室的“猴子”——我上铺的兄弟,撞了撞我:“哎,卫国,看傻啦?”
我脸一红:“看啥了,赶紧睡觉。”
“还装!”猴子嘿嘿直乐,“你那眼珠子,一下午都没离开过苏晓红身上!咋地,咱这‘书呆子’也动凡心了?”
我被他说中了心事,急了:“你……你别胡说八道!”
“切,喜欢就喜欢呗,有啥不敢承认的。”猴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本子,“你看这是啥?”
我接过来一看,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烧着了。
那……那是我偷摸写的日记!上面……上面全是我写给苏晓红的,那些我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诗……
“猴子!你……你偷看我东西!”我气得浑身发抖,伸手就要去抢。
“哎哎哎!别急眼啊!”猴子跳下床,把本子举得高高的,“我就是好奇,看看咱这未来的大学生,都写了啥。没想到啊……‘晓红,你就像天上的月亮,我就是那颗不起眼的星星……’啧啧啧,刘卫国,你小子可以啊!”
“你还给我!”我跳起来抢。
“不给!”猴子一边躲一边嚷嚷,“有本事你自个儿去跟苏晓红说啊!你敢写情书,你敢不敢当面跟她说你喜欢她?”
03
这事儿,就在宿舍里传开了。
第二天我一进教室,就觉得气氛不对。好几个男同学看着我,都在那儿憋着笑。
我低着头,快步走到我最后一排的座位上,把头埋进了书里。
可我还是能听见他们压低的议论声。
“看,‘诗人’来了。”
“还写诗呢?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……”
我的脸烫得厉害,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。
更要命的是,我感觉……我感觉苏晓红也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那一整天,我都如坐针毡。
我不敢抬头,不敢看黑板,更不敢看苏晓红的方向。我心里把猴子骂了一百遍,这下好了,全班都知道了,我刘卫国成了最大的笑话。
我这辈子,怕是都没脸再跟苏晓红说一句话了。
04
接下来好几天,我都绕着苏晓红走。
以前还能在走廊上“偶遇”,现在我宁可绕远路从操场穿过去。
猴子也知道自个儿闯了祸,跑来跟我道歉:“卫国,对不住啊,我……我就是开个玩笑,没想到他们嘴那么碎……”
我能说啥?我叹了口气:“算了,以后别瞎翻我东西了。”
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,我继续当我的“闷葫芦”,她继续当她的“白天鹅”,等毕了业,我考我的大学,她回她的城里,我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,苏晓红……她居然主动来找我了。
05
那天是周五,下午放了学。
铃声一响,我就背起那个打了补丁的帆布书包,低着头往外冲。我得赶五点半那趟回村的班车,晚了就得走十几里夜路。
刚走出校门,拐到那条人少的老街上,突然,前头窜出个人影,把我给拦住了。
我吓了一跳,抬头一看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是苏晓红。
她……她堵住了我的路。
她好像也是跑过来的,脸蛋红扑扑的,胸口微微起伏着,那两条大辫子也散了一点。
“刘……刘卫国。”她先开口了,声音有点抖。
“苏……苏晓红同学。”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,抓着书包带子,指节都发白了。
“你……你急着回家啊?”
“嗯……赶……赶车。”我低着头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我心里乱糟糟的,她拦住我干啥?难道……难道她是来骂我的?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?
空气好像都凝固了。她不说话,我也不敢动。
过了好半天典丰投资,我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。
06
“刘卫国,”她抬起头,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,“我……我问你个事儿。”
“啥……啥事?”我感觉我这心跳,快得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。
她脸更红了,红得像傍晚的火烧云。她咬了咬嘴唇,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“我……我听猴子他们说了……你……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给我写……写诗了?”
轰!
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完了,这下全完了。人家姑娘亲自来问罪了。我这脸,算是丢到姥姥家了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急得满头大汗,“苏晓红同学,我……我对不起!我那是……我那是瞎写的!我…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!你……你别生气……”
我语无伦次,低着头就差给她鞠躬了。
可我没等到她的骂声。
等了半天,只听见她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
我愣愣地抬起头。
她笑得可好看了,那俩酒窝一闪一闪的。“你……你怕啥啊?我又没说要批评你。”
“那……那你……”
她脸上的笑容收了点,又变得有点不好意思,但眼睛还是那么亮。
“刘卫国,”她往前站了一小步,离我更近了,“我就问你……”
她顿了顿,好像在鼓足勇气。
“你敢写那些东西……那你……那你敢不敢牵我的手?”
07
我整个人,就像是被雷劈中了。
我……我没听错吧?
她……她刚才说啥?
我傻愣愣地看着她。她脸红红的,但眼神倔强又坚定。她……她居然朝我伸出了手。
那只手,白白嫩嫩的,在傍晚的光线下,像块玉似的。
我的心跳,在那一刻,好像停了。
“咋……咋了?”她看我没反应,有点急了,声音也大了点,“你不敢啊?你个胆小鬼!敢写不敢认啊?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我的嗓子眼儿发干,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。
“那你倒是牵啊!”她把手又往我面前送了送。
我看着她的手,又看看她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。
我脑子里乱糟糟的。我是谁?我是刘卫国,是陈家湾的穷小子。她是谁?她是苏晓红,是校长的闺女。
这……这咋可能?
“刘卫国!你到底牵不牵?不牵我走了!”她跺了跺脚,好像真要生气了。
“我牵!”
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,脑子一热,大喊了一声,猛地就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她的手……好软,好热。
我抓得太用力,她“哎呀”了一声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!”我吓得赶紧要松开。
她却反手,紧紧地握住了我。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她破涕为笑,脸上的红晕更深了。
08
我就这么傻乎乎地,被她牵着手,站在了老街上。
我这辈子,连我娘的手都没这么牵过。
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,又湿又黏,心里直打鼓,怕她嫌弃我。
“你……你手心咋这么多汗?”她还真问了。
“我……我紧张。”我老老实实地说。
她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:“瞧你那点出息。”
她拉着我,开始往前走。
“哎……咱……咱去哪儿啊?”我被她拽着,同手同脚地跟着走。
“赶车啊!你不是要回家吗?”
“啊?哦……哦哦!”
我这才反应过来。可……可咱俩就这么牵着手,去赶车?那车站上人可多了!
“怕啥?”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,“咱俩又没干啥坏事儿!谈……谈对象,不都得牵手吗?”
“谈……谈对象?”我感觉自己又被雷劈了一下。
“咋地?”她停下脚步,回头瞪着我,“你牵了我的手,就想不认账啊?”
“不不不!我认!我咋能不认呢!”我急得赶紧表态,“我……我就是……就是觉得跟做梦似的……”
“哼,这可不是做梦。”她甩了甩我俩牵着的手,“刘卫国,你可记住了,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苏晓红的对象了!以后不许再写那些酸诗,有话,得当面跟我说!”
“哎!哎!我记住了!”我使劲点头,心里那叫一个美啊,比吃了蜜还甜。
09
那天,我俩就这么手牵着手,走到了车站。
一路上,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我们。我这脸皮薄,头都不敢抬。可苏晓红呢,她昂首挺胸,拽着我,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。
到了车站,猴子他们几个也刚到。一看见我俩牵着的手,那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“我……我靠!卫……卫国……”猴子结结巴巴地指着我们。
苏晓红白了他一眼:“看啥看?没见过人谈对象啊?刘卫国现在是我的人了,你们以后谁敢欺负他,就是跟我苏晓红过不去!”
猴子他们几个吓得一哆嗦,赶紧点头哈腰:“不……不敢不敢!嫂子……啊不,晓红姐好!”
我站在旁边,听着这声“嫂子”,心里头是又羞又得意。
回村的班车上,我俩并排坐着。虽然没再牵手,但胳膊挨着胳膊,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乎气儿。
我这心里啊,踏实了。
10
从那天起,我刘卫国在学校的“地位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再也没人敢嘲笑我“癞蛤蟆”了,猴子他们见了我,都客客气气地喊“国哥”。
苏晓红呢,也“光明正大”地对我好。
她会趁课间,往我桌洞里塞一个煮鸡蛋,或者几块大白兔奶糖。
她会拉着我去她家吃饭,她妈,就是那个供销社主任,对我可好了,一个劲儿地给我夹红烧肉,说我太瘦了,要多补补。
她爹,那个校长,会把我叫到书房,考我功课,还借给我好多“内部”的复习资料。
我的成绩,那也是“噌噌”地往上涨。
当然,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。
“苏晓红真是瞎了眼了,咋看上刘卫国那穷小子了?”
“还不是看他学习好,是个潜力股?”
“屁!我听说刘卫国那小子,力气大着呢……”
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,我也不气了。我挺直了腰杆,心里想着,我一定要考出去,一定要让苏晓红过上好日子,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闭嘴!
11
一晃,就到了一九八九年,我们高考了。
我俩……都考上了。我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,她考上了本省的医学院。虽然不在一个城市,但也不算太远。
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我俩又去了那条老街。
我拉着她的手,心里感慨万千。
“晓红,要不是你,我……我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陈家湾。”
她靠在我肩膀上,笑着说:“瞎说,你本来就聪明。我啊,就是……就是不想看你这块金子被埋没了。”
她顿了顿,又调皮地问我:“哎,刘卫国,你现在……还敢不敢写情书了?”
我脸一红,把她搂得更紧了。
“不写了。”
“为啥?”
“有话,我得当面跟你说。”我学着她当年的口气。
“说啥?”
“晓红,我爱你。”
“哼,这还差不多。”
12
如今啊,几十年都过去了。
我俩大学毕业,都回了县城。我成了县一中的老师,她也进了县医院,当了医生。
我们的儿子,都上大学了。
我呢,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黑瘦的“闷葫芦”了。教书育人,也混了个“特级教师”。
有时候,晚上吃完饭,我俩出去散步。我还会牵着她的手。她的手啊,不像当年那么嫩了,有点粗糙,但还是那么暖和。
“哎,老刘,”她会突然停下来,问我,“你还记不记得八八年那天放学?”
“哪能忘了。”我嘿嘿直笑,“你个疯丫头,在马路上就敢堵我。”
“哼,我要是不堵你,”她白了我一眼,“你那首‘天上的月亮’,怕是得烂在日记本里了!”
“那你当初咋就……咋就看上我了呢?”这个问题,我问了一辈子。
她停下脚步,在路灯下看着我,眼睛还是像当年那么亮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她笑着说,“可能……就是看你那股傻劲儿吧。”
“敢写情书,却不敢牵手。我就想看看,你这个‘胆小鬼’,到底敢不敢。”
我搂住她,心里那叫一个踏实。
是啊,那年我才十八,我敢写情A 7@o H@o 书,却不敢抬头看她。
可她,那个像白天鹅一样的姑娘,却在那个傍晚,红着脸堵住我,问我:“敢写情书,敢不敢牵手?”
就那一次牵手典丰投资,牵住了我俩的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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